作者： 包立民

　　北京“人艺”曾上演过一出多幕话剧--《鸟人》，初看这个剧名，心存疑惑，鸟有两音，一音niǎo，一音diǎo。若音niǎo，则是飞禽之鸟；若音diǎo，则指人之阳具。《鸟人》之鸟究竟该读何音？音不同，则名难正，心中实无把握。偶过“人艺”剧场，见海报上一位中年汉子正侧身用竹竿儿往树枝上挂鸟笼，挂了两只，还有两只待挂，始悟鸟人是老北京玩鸟人之简称，非《水浒传》中李逵、鲁智深常骂人之口中禅也。中国文字一字两音乃至多音者不少，可见图解之功效。当然这幅《鸟人》的海报决非为了图解鸟音或剧名，它本身就是一幅京味十足的风情画。

　　事有凑巧，数年后，当我请北京风情画家马海方画一画自己时，他欣然允诺。不久，他驱车交来自画像，并附《马海方北京风情画集》一本，一看封面，好生面熟，不觉哑然失笑，原来正是海报上的那幅画，画《鸟人》海报的不是别人，正是马海方。

　　我与马海方相识在两三年前的一次中国艺术博览会上。博览会，又称罗马大会，许是博览会的发源地在罗马。艺术家走出家门，走向市场，在博览会上租赁摊位展室，将自己的作品悬挂或放在展室，不少展品还标了价码，摊位前放了一张桌子，艺术家或亲友、代理人要从早到晚守在桌子旁照管摊位（俗称守摊子）。博览会上有数个摊位，参观者不下十来万。不过每个展室的观众多寡不均，展品的品位档次也各有不同。

　　马海方的风情人物画，已有耳闻，但见之不多，不料在这次博览会上，却一连看了数十幅作品，相当于看了一次北京小型风俗展览。马海方笔下的北京风俗画，从婚丧嫁娶、庙会、杂耍、拉洋车直到剃头挑子、修脚、磨剪子磨刀、说书...琳琅满目，不过我最感兴趣的，还是他画的一幅四尺手卷，题为《知音图》，在这卷不太长的手卷里，以听鸟鸣和观斗鸟为两个中心，将三十位鸟人分成好几个小组，或站、或蹲、或弯腰、或探身、或停车伫立、或袖手旁观、或窃窃私语、或顾盼招呼，脸部的神态表情也各不相同，但是万变不离其鸟，他们手中、眼中、口中离不开鸟--笼中之鸟。尤为精彩的是听鸟鸣和观鸟斗的两大组鸟人，着重刻画了听和观的各色鸟人的神态表情，听的表情在用耳上，观的神态在用眼上。由此可见，马海方对鸟人的生活异常熟悉。不知马海方玩不玩鸟，正想打电话问一问，马海方交来的自画像回答了这个问题。你看画上的那位留着板儿寸的他，正凝视着从笼中跳出来的八哥，那只八哥自鸣得意的站在挂钩上回头冲着马海方歌唱...画像自右至左、由上而下还题了一段长跋：“北京人养鸟最讲究，玩鸟的档次也最高。另外还有玩什么鸟的都有，‘武大郎玩夜猫子--各有所好’，我爱养鸟、画鸟，爱与鸟人侃大山，北京人有句常说的话，干什么吆喝什么。”我看马海方就是一个鸟人！

　　（文章来源：《天津日报　2000年5月10日》）